夏日的午后,蝉鸣声里总有一抹浅金色在窗棂间流转。我蹲在老槐树下的石阶上,看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叶子,在青砖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。忽然有片羽毛飘落在手心,绒羽轻颤着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,像被揉碎的云朵坠入人间。
这片羽毛属于住在镇西孤儿院的艾琳。她总说自己是被天使带大的孩子,因为每当我经过那扇刷着淡蓝漆的木门,都能看见她站在廊檐下,用缀满补丁的围裙兜着晒干的野花。那天她捧着羽毛冲出来时,我听见风铃在檐角叮咚作响,像极了天使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。
孤儿院的阁楼里藏着个秘密。褪色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五片羽毛,每片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带。艾琳说这是她收集的"天使信物",每片羽毛都承载着某个孩子的愿望。有片火红的羽毛来自总躲在教室后排的阿杰,他偷偷写下的愿望是"能像风筝一样飞起来";有片雪白的羽毛属于总在雨天发呆的莉莉,她画着歪歪扭扭的句子:"希望妈妈能再给我织条围巾"。
某个秋雨绵绵的清晨,我看见艾琳抱着那个木箱蜷缩在墙角。她颤抖着抚摸着箱底最旧的那片羽毛,那是用医院账单叠成的,丝带褪成了灰白色。原来莉莉的母亲在半年前永远离开了,而艾琳发现她偷偷把最后一点零花钱都攒起来,准备给病重的母亲买药。那天我们蹲在潮湿的台阶上,看着雨水把羽毛上的墨迹晕染成模糊的泪痕。
最让我震撼的是冬至那天的义卖会。艾琳把木箱搬到了镇中心的广场,三百六十五片羽毛在暖阳下翩然起舞。阿杰用铁丝和旧报纸做了个简易的滑翔翼,载着莉莉在广场上滑行;穿病号服的孩子们用羽毛拼成星空,在幕布上投出银河的倒影。当艾琳念出最后一片羽毛的愿望时,全场忽然安静——那片用输液管编织的羽毛写着:"谢谢你们让我看见,翅膀不是用来飞翔的,而是用来守护的。"
如今那片羽毛静静躺在镇图书馆的玻璃柜里,旁边陈列着孩子们用废品制作的"天使信物"。每当有新的孩子经过,就会有人往柜台上放一片新的羽毛。上周我去送新收集的十二片羽毛时,看见玻璃倒影里有个穿蓝围裙的身影正在擦拭展柜。夕阳透过彩绘玻璃,在她发梢镀上细碎的金边,恍惚间又听见风铃叮咚作响。
暮色渐浓时,我总爱站在老槐树下数天上的星子。那些闪烁的星辰多像被遗落的羽毛,有的坠入人间化作萤火虫,有的飘向远方成为指引航向的灯塔。或许每个孩子心里都藏着片天使的翅膀,当我们学会用善意编织丝带,用勇气修补裂痕,那些脆弱的羽毛终将连成遮蔽风雨的羽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