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闹钟响起时，窗外的雪粒子正簌簌地落在窗棂上。我揉着眼睛爬起来，看见爷爷正往行李箱里塞着保温杯和竹编食盒，母亲在厨房忙碌着煮红糖姜茶。这是今年寒假的第三天，我们一家三口加上堂弟堂妹，要前往江南水乡乌镇开启五天的旅程。

高铁穿过晨雾时，我趴在车窗上数着飞驰的电线杆。当"请下车的提示音响起，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睡过了三个站。乌镇西栅的入口处，青石板铺就的巷道旁，几株腊梅正迎着寒风绽放。我们跟着导航七拐八绕，终于在一处挂着蓝印花布帘的茶馆前停住脚步。堂妹小满立刻掏出手机拍照，她新买的汉服被风吹得鼓起，发间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们租了条乌篷船。船娘阿婆戴着蓝印花布头巾，摇橹的节奏和着河面碎银般的水光。船经过昭明书院时，小满指着岸边垂柳念叨："像不像《孔乙己》里的长衫？"爷爷笑着纠正："应该是《兰亭序》里的曲水流觞。"船到逢源双桥，两岸的明清建筑次第展开，船娘递来青瓷茶盏，茶香里混着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。我忽然发现桥洞下有群红嘴鸥，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，翅膀尖沾着细碎的冰晶。

第三天去了东栅景区。在木心美术馆，我遇见正在临摹《富春山居图》的堂弟。他鼻尖几乎贴在画布上，铅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。"你看，"他指着画中渔夫的蓑衣，"老师说要表现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。"我凑过去发现，他笔下的渔网纹路里藏着几粒雪，像是冬日的残雪落在水面。美术馆外的茶寮里，我们学着用竹筒舀茶，滚烫的茶汤注入青瓷杯时，水雾在玻璃窗上凝成蜿蜒的小溪。

最让我难忘的是在昭明书院体验青团制作。老师傅教我们用艾草汁和糯米粉揉面团，手腕要像转银锭般匀速。堂妹把豆沙馅抹得太多，面团差点撑破，爷爷用竹刀帮她修整形状。蒸笼揭开时，混着草木清香的蒸汽扑面而来，咬开青团时，豆沙的甜糯和艾草的微苦在舌尖交织。小满把剩下的馅料捏成小兔子，用竹叶包好说要带回家给宠物仓鼠。

返程前夜，我们在民宿露台看星星。远处有孩童举着孔明灯奔跑，暖黄的光晕在夜空中飘摇。堂弟突然指着北斗七星说："记得爷爷讲过的'北斗七星连成勺，舀起银河煮茶喝'吗？"我们仰头望着，发现天狼星的辉光里真的映着几粒细碎的星光。爷爷从背包里掏出用宣纸包着的青团，里面裹着乌镇特产的桂花糖，糖纸上的墨迹写着"归途有糖"。

火车启动时，我回头望见乌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青瓦白墙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。保温杯里姜茶的温度透过掌心，恍惚间又看见船娘阿婆摇橹时扬起的蓝印花布，看见临摹《富春山居图》的堂弟鼻尖沾着的雪粒，看见蒸笼掀开时腾起的那缕带着艾草香的热气。这些零散的片段在记忆里慢慢拼合，最终凝成一块温热的青团，在胃里慢慢化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