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,我望着课桌上那本翻旧的《飞鸟集》,扉页上"让翅膀长出力量"的钢笔字迹已经有些模糊。前桌小夏正在草稿纸上画着航天器的简笔画,铅笔沙沙的摩擦声里,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。
那时我刚升入初中,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让每人写下十年后的梦想。小夏在纸上郑重写下"成为航天工程师",而我的笔尖在"画家"和"科学家"之间反复徘徊。美术老师发现后,把我的画稿贴在教室后墙:"看,你画的星云比梵高的《星月夜》还要瑰丽。"这句话像颗种子,在我心里悄悄发了芽。
初二那年冬天,我跟着天文社的老张头去观测站。零下十度的寒风里,他教我辨认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:"古代人管这叫'启明''长庚''天权',现在叫大犬座α、β、γ。"我裹着军大衣缩在观测台角落,看老张用冻得通红的双手调整望远镜焦距。当土星环的淡金色轮廓终于浮现时,我突然意识到,那些在速写本上涂鸦的星系图,原来与真实宇宙有着某种神秘共鸣。
真正让我确定方向的是初三的物理竞赛。当我在电磁感应实验中屡屡失败时,老张头从工具箱里掏出个生锈的变压器:"1948年我在鞍钢当学徒,用这个给轧钢机供电。"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铜线圈,"当年咱们用算盘计算,现在你们有了计算机,但手上的茧子不能丢。"那天晚上,我蹲在实验室角落,用报废的电机零件拼装电磁炉,直到手背上贴满膏药。
高考放榜那天,我在省美术馆看到小夏设计的"天宫空间站"模型。玻璃展柜里,太阳能板如蝶翼般舒展,机械臂在穹顶外优雅地摆动。他转头冲我微笑:"记得你当年说的吗?'要让翅膀长出力量'。"我们并肩穿过展厅,阳光穿过穹顶天窗,在"嫦娥五号"的月壤样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如今我站在中国空间站模拟器前,看着自己参与设计的星敏感器在虚拟环境中旋转。操作台上,当年在观测站画的星图变成了精密的传感器校准参数。老张头寄来的明信片从北京寄来,背面写着:"今日看见空间站太阳能翼展开,像不像你画的星云?"
夜幕降临时,我给地球发回最后一批数据。舷窗外,太平洋的夜色正在苏醒,像极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夜。我知道,当真正的星敏感器捕捉到第一缕晨光时,会有无数双眼睛在地面仰望星空——就像当年在教室里写下梦想的我们,此刻正在宇宙深处续写着新的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