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窗棂时,我总会在书桌前摆上一盏青瓷茶壶。氤氲的水汽氤氲了玻璃上的水痕,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些与友同行的岁月,正沿着茶汤的纹路蜿蜒流淌。友情如同这盏茶,初品时是清冽的鲜爽,细品时是醇厚的回甘,最动人的却是茶汤里沉淀的无数共饮时光。
少年时的友情总裹挟着青涩的酸涩。记得初二那年深秋,我因数学竞赛失利躲在操场角落啜泣,忽然被裹进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。抬头看见林小雨抱着几何模型蹲在我面前,她校服领口沾着草屑,却认真地将模型拆解成三角函数公式:"你看,正余弦定理就像人生坐标系,纵轴是勇气,横轴是坚持。"那日我们蹲在银杏树下,把竞赛题改编成数学谜题交换解答,落叶在掌心沙沙作响,竟将失败的阴霾都蒸腾成云淡风轻。
真正懂得友情的重量,是在异乡求学时。当行李箱滚轮碾过北京地铁的瓷砖,我望着车窗倒影里陌生的面容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:"老地方见。"这是发小陈默的讯息。十年未见的我们,在护城河边支起折叠桌,他带来的卤煮火烧混着我的麻辣烫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眼角的细纹。话题从初中的逃课打闹,渐渐转向各自的人生轨迹,才发现那些共同经历的深夜畅谈,早已在记忆里浇筑成隐形的桥梁,让我们能在不同经纬度的城市里,始终共享着同片星空。
友情的最高境界,是成为彼此生命里的星辰坐标。去年深冬,我因重病住院时,病房里堆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明信片。最珍贵的却是泛黄的笔记本,扉页写着:"2008年5月12日,我们共同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地震。"十年间,这个笔记本被传阅过七次,每次扉页都新增着彼此的现状。当我在化疗间隙翻开它,看见不同字迹记载着彼此的升学、升职、恋爱,那些共同经历的悲欢离合,竟在时光里发酵成超越生死的羁绊。
暮春的雨总带着槐花香。此刻我摩挲着茶杯底部的刻痕,那是去年与友人游历雁荡山时留下的印记。山间的雾气漫过石阶,我们执着手辨识着千年古刹的碑文,石缝间渗出的水珠滴落在茶壶里,惊醒了沉睡的茶芽。这盏青瓷茶壶里,沉淀着少年时的银杏叶、异乡的卤煮香、病房里的星光,以及无数个共同跋涉的晨昏。
友情如同茶汤里的沉浮物,有时是初春新绿的嫩芽,有时是秋日沉淀的果胶,但永远在时光里保持着相融的姿态。当我们学会将彼此的生命轨迹编织进同一卷轴,那些孤独的孤岛终将在共饮中连成大陆,而友情的真谛,或许就藏在那盏永远温热的茶汤里,等待下一个相遇的清晨。